1386年，在古老的诺曼底城市法莱斯，一大群“五花八门”的人群聚集在一起，见证处决一个被定罪的杀人犯。

观众们穿上了他们更好的天鹅绒和羽衣，犯人也戴上了手套，头上戴上了面具，在被吊死前被拴住。城镇教堂的西墙是那天不可思议的诉讼程序的见证：上述罪犯是一头猪，它“沉溺于在街上吃婴儿的邪恶倾向”，本着“以牙还牙”的精神，这只可恶的动物在被绞死之前先打残了它的头和前腿。

几个世纪以来，法国、意大利、瑞士和其他附近国家的法院对猪、狗、老鼠、蚱蜢和蜗牛进行审判，指控它们对人、财产和上帝犯下罪行。这些动物审判分为两类：

（1）世俗按件，起诉残害或杀害人类的个别生物；

（2）教会案件，起诉老鼠和蝗虫等害虫，它们因与谷物有关的罪行被逐出教会。

这是欧洲将动物“罪犯”送上法庭并将其处决的“荒诞”历史。这种非理性的野蛮行为令人难以理解，但早在824年一直到18世纪中叶，动物都被置于与人类相同的道德标准之下，遭受同样的死刑惩罚，甚至在同样的监狱里腐烂。

之一种审判

1457年12月，法国再次发生了一起血腥的谋杀案，这次是在萨维尼，一头母猪带着六只小猪引发了暴行。在所有七头猪当场抓获后，它们遭到监禁并最终送上了法庭。

这不是一场表演性的审判——这是真正的诉讼，配备了一名法官、两名原告律师、八名证人和一名被告猪的辩护律师。证人的证词无可置疑地证明了母猪杀死了那个孩子。

从法律程序的一开始，很明显猪的主人（虽然在形式上是被告）只被指控犯有过失，并没有因为杀害5岁的男孩杰汉·马丁而面临实际惩罚。另一方面，母猪则面临死刑判决。在听取了证词并咨询了精通当地法律的人之后，法官根据勃艮第的习俗，判处这个猪罪犯用后腿上吊。

小猪们则幸运地得救了。理由是没有人能够证明它们参与了犯罪，其次是因为小猪不成熟，它们仅仅被认为是母亲的帮凶。

当一切决定后，法庭召集专业刽子手来执行判决。在所有有记录的动物审判案例中，法官、律师、议员和刽子手都像对待其他谋杀案一样认真对待这些案件。

使用传统的法院雇员，而不是专门为动物审判任命的雇员，是这些诉讼程序有多么严肃的最重要的证据。

法官、法警和其他人员不是无缘无故地担任裁判，而狱卒对猪的膳宿费和对人类囚犯的膳宿费收取相同的每日费用。

法莱斯和萨维尼的猪审判在地点和时间上都是典型的世俗动物审判。此外，猪似乎是许多无人照看的婴儿的死亡的原因，是常见的罪魁祸首。最重要的是，萨维尼的审判是典型的，它煞费苦心地坚持遵守法律惯例和适当的司法程序。

这样的案件在现代观察者看来可能很奇怪，但在中世纪和现代早期的欧洲，动物审判是很常见的公共事件。猪、牛、羊、马和狗如果被指控违法，通常会受到与人类相同的法律诉讼。在法庭上，它们被当作人对待。这些沉痛的事件，始终坚持最严格的法律程序，揭示了一种过去的心态，根据这种心态，一些动物被认为拥有道德主体（指个人根据某种是非观念做出道德选择并对这些行为负责的能力）。

1554年，新教徒绞死一只猫。

人们还将这种审判与针对女巫的案件以及针对无生命物体或雕像的案件进行了比较。它结合了教会审判和世俗审判的传统，而且主要是为了应对西欧对女巫的迫害。

换句话说，它是一种混合类型的例外程序：由世俗法庭对个别动物进行审判，指控其有超自然行为。

例如，1474年，巴塞尔的一只公鸡在一大群人面前被庄重地绑在火刑柱上，“因为它下了一个蛋，犯下了令人发指的非自然罪行”，如果孵化，会生出一个蛇怪或鸡头蛇身怪，不管怎样两种选择都不受欢迎。这只被判刑的公鸡被活活烤死，仪式感十足，吸引了大批观众。

贝尔维德城堡大门上方的鸡头蛇身怪。

第二种审判

另一种中世纪的动物审判发生在教会法庭上，主教和其他教会官员会对破坏人类财产的动物群体进行裁决。

这些动物可能是吃庄稼的老鼠或袭击葡萄园的昆虫。这些审判通常会导致一项裁决，教士会命令将这些动物驱逐出该地区。

猪、狐狸、狼、山羊、驴、公牛、奶牛、狗、马和绵羊等家畜属于民事和刑事法庭的管辖范围，在作出有罪判决后会处以「即决」绞死或烧死。而教会法庭则处理所有害虫，从田鼠、老鼠和鼹鼠到虫子、甲虫、鳗鱼、水蛭、蝗虫、蛇、蜗牛、白蚁、象鼻虫和蠕虫。尽管不可能成为天主教的候选人，但这种生物被处以逐出教会的惩罚，而不是处决。

之所以有这种区别，是因为“啮齿动物和昆虫不是人类控制的对象，不能被民政当局扣押和监禁”。因此，有必要求助于教会的干预。

对于害虫审判，其程序通常如下：一个发现自己受到动物困扰的城镇或地区将展开调查。如果发现有足够的理由对害虫进行审判，将指定一名律师为其辩护。然后，法庭官员将送达传票，并在“动物经常出没的地方”高声而庄重地宣读传票。这些动物将有三次出庭辩护的机会。如果它们输了（它们通常都输了），会要求它们在一定时间内离开该地区。如果不能出庭接受判决并遵守其决议，就会受到一种对它们没什么作用的惩罚：被逐出教会。

例如在16世纪法国的一个案件中，法官命令违规的老鼠离开欧坦省，这些老鼠对农作物造成了破坏。但它们应该被原谅。

理由是旅途的漫长和困难以及随之而来的严重危险，因为他们的死对头——猫的不懈警惕，它们监视着他们的所有行动，并怀着可怕的意图，在每个角落和通道等待他们。为老鼠辩护的律师还请求市民把他们的猫关在室内，因为猫在街上的存在也妨碍了他的“客户”——老鼠的出庭。由于猫的主人不愿意对猫咪实施宵禁，该提案被驳回了。

奇怪的是，老鼠和其他害虫有时被送达“驱逐令”。经常的做法是，给它们送去一封友好的建议信，以促使它们退出任何被认为不受欢迎的房子。

为了确保这些文件被啮齿类动物阅读，它们被涂上油脂（以提供有吸引力的气味），卷起来，放在老鼠洞里。这种做法在整个欧洲和美国部分地区持续到至少1892年。

它们是否听从安排是一回事，在16世纪的一起案件中，它们甚至还派出代表偷吃了法庭记录，目的可能是毁灭证据。

害虫审判是基于一种迷信，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当时对害虫和如何控制它们的知识很匮乏。在那几个世纪里，能用的杀虫剂包括将黄鼠狼的灰烬或猫的洗澡水洒在田里，以驱赶老鼠；捕捉啮齿动物，将其 *** ，然后将其释放在其他啮齿动物中，以阻止它们；将蓖麻油植物放在受影响的田里，以驱赶鼹鼠；将大蒜挂在羊群领袖的脖子上，以保护羊群免受狼害。

教会的审判，与这种补救措施相比，听起来并非完全不可接受。它相当于是一种神圣的杀虫剂，只不过就像教会的赎罪券一样，是一种安慰剂。

审判不一定是坏结果

欧洲最严重的连续犯罪者似乎是猪。猪被送上法庭并被判处死刑的频率，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它们被允许在街上自由奔跑以及它们数量众多。

猪是最经常面临人类正义的动物，原因很简单：它们杀人。但其他生物也受到这种待遇。

动物的品格内容也是法庭审议的一个因素。1750年，一个男人和一只母驴因涉嫌兽-交而被送上法庭。该男子很快被定罪并被判处死刑。

被带上法庭审判的驴

然而，那只母驴却被开释了，因为市民们向法庭提交了一份文件，指出这只动物“在言行举止和所有生活习惯上都是最诚实的生物”。这种流行的评估使陪审团得出结论，这头驴是一个暴力和不正常主人的无辜受害者。

只有驯化的动物才会受到这样的品格审查——人们期望在人类中生活的动物能更好地理解正确与错误之间的区别。当猪在法庭上表现不好时（比如在犯人的被告席大声哼哼）这种不冷静的行为在宣判时可能对它们不利。

我们该如何看待这一证据，即中世纪的人赋予动物以道德主体的意识？

当代人的反应要么是嘲笑他们是乡巴佬，要么是把他们当作邪恶的受虐狂，喜欢看动物被吊在绞架上，他们有一种惩罚非理性生物的幼稚的倾向。

但我们忽视了一点，随着我越来越多地将动物从公众视野中移除，一些东西变得更加难以欣赏。这些中世纪的人看到了我们现在看不到的动物行为的各个方面。在这个意义上，这些看似奇怪的审判有很多东西可以告诉我们，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与动物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更令人痛心的是，我们已经失去了将它们作为有生命的人并加以同情的能力。

生活在前工业化农业社会的人们几乎一直与驯养的动物互动。十七世纪的农业账簿表明，那个时代的农民每天要花多达16个小时来观察和照顾被驯养的动物。他们看着这些动物做出选择，对人类的指令做出反应，参与社会关系，并将自己区分为具有独特个性的个体。

这种观察性的亲密关系一直持续到19世纪，直到饲养场和屠宰加工厂巩固了畜牧业的业务，最终取代了使动物和农民保持密切和相对长期接近的做法。

现代动物伦理学领域证实，农场动物，特别是猪，是非常聪明的。

在最近公开的证实其罕见认知能力的研究中，猪被证明能够利用镜子作为工具来寻找食物。在其他研究中，猪迅速学会了新的任务，对食物的储存地点表现出惊人的记忆力，甚至在争夺食物时相互操纵。

因此，我们不断地在动物世界中寻找智慧的迹象，当我们发现它时，我们总是感到惊讶。这表明，我们的假设从根本上出了问题。

我们对前现代动物审判的假设也有一些根本性的错误。中世纪的欧洲人给予动物道德主体的好处。而一些动物友好人士谴责数十亿的动物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遭受酷刑。

那么哪种做法才是真的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