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去医院做了个胃镜。
“来，张嘴，轻轻咬住。”
当医生把塑胶器塞到我嘴边，我就知道已经躲无可躲，这是我咎由自取。
含到嘴里，口水就开始自动分泌，猛然想起另一个领域也有类似的东西，有些羞耻。
不要乱想啊，我说的是绑匪行业，用这个东西防止人质出声。
医生让我把身子和脑袋都侧过来。
我仿佛听见胃在无声地控诉：“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你却不好好珍惜，现在知道错了吧？”
是啊，烤串、火锅、钵钵鸡、啤酒、可乐，辣条……我有无数次拒绝它们的机会，但我没有珍惜。
数不清的日日夜夜，嘴在享受，胃在承受。
直到胃部开始 *** ，甚至 *** ，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更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胃说：我错了，是我太偏心，被嘴给迷惑，辜负了你。
医生拿起那根黑黢黢的管子，握柄像是一把黑色镰刀，我慌了：“怎么感觉比想象中还粗一点？”
我知道，这根黑管子呆会儿要穿过塑料咬器，经过舌头，到达喉咙，就像过山车来到更高处，然后一个急转弯，猛地探入食道。
一想到此，就很难淡定。
那管子瞪着大眼睛（摄像头），好像在冒绿光……
期待着一个幸运，和一个冲击，多么奇妙的际遇，翻越前面山顶，和层层白云，绿光在哪里。
我心乱如麻，身体却一动不敢动，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像砧板上的鱼肉。
是的，我没有麻醉。
由于担心麻醉会影响脑子，让我本就不富裕的智商再雪上加霜，所以我拒绝了无痛胃镜。
尽管医生告诉我：目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证明现代麻醉会对智力产生影响。
但我不想承认，是贫穷，让我选择了普通胃镜。
一两分钟的胃镜，不麻醉，能节省好几百，等于一两分钟赚了几百块，时薪好几千，比我在厂子里打工实惠多了。
更何况在医生面前，我是鲜活的生命，而不是一台机器。
说时迟，那时快，医生把胃镜伸进我的喉咙。
就像生吃了一条泥鳅，钻进肚子里，又像是刷牙时候不小心吞了牙刷。
我的身体启动二级自我保护机制，排斥这个外来之物，通俗解释一下就是呕~～然后咳嗽，避免被自己的口水淹死。
眼泪不争气地自己淌下来，完全是纯粹的生理反应。就像喝酒的人有时眼睛湿润，你以为他是悟透人生，其实是刚刚去厕所吐了一回。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胃镜室。
我一度感觉快要窒息。
“不要憋气，用鼻子缓慢深呼吸，放松。”医生说。
我照着他说的做，才感觉自己恢复了呼吸能力。
管子的弯曲处，始终抵着我的喉头，像是一个精准卡位，篮球场上被对手用坚硬的手肘抵住柔软的腰。
“有两处稍微有点充血和轻微糜烂，但问题不大。”
医生时不时说两句，像是在帮你分散注意力，但是嘴里的管子时刻提醒我：你只能当一个倾听者。
如果我愿意，稍微抬头就可以通过设备屏幕，免费实时观摩这场“胃之大探险”游戏直播。
解说员和玩家是护士和医生。
我？只是一个NPC（非玩家角色）。
我感到一个东西已经探到胃里，偶尔有个什么东西能碰到胃壁。
感觉自己像铁扇公主，喝下那杯茶，孙悟空在肚子里蹦跶：“嫂嫂”。
胃开始膨胀，我知道，是医生正在给我的胃加油打气。
我的内心没有一丝波澜，这种胃胀的感觉实在太熟悉，否则我也不会躺在这里。
常胀不如短胀，是每个踏进胃镜室的人都有的觉悟。
和胃痛时那种冷汗直冒相比，和消化不良时的持续难受相比，这种轻微胀气是一种仁慈。
管子开始往回走，已经经历完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真经，往回走的速度明显更快。
只用了几秒钟，探头就完全出来——终于做完了！
护士递过来几张纸，我飞速整理自己口水横流的狼狈样子，假装一切没有发生过，守住最后一点点虚假的尊严。
“有点小问题，但问题不大，吃不吃药都可以，以后要多注意规律饮食和休息，别吃垃圾食品……”
那一刻，我感觉这次胃镜实在太值了。
再一看表，也就过去一两分钟，是我自己的想象放大了恐惧。
医生告诉我：很多人怕做胃镜，有的怕做胃镜的过程难受，有的怕检查出个什么问题，于是干脆不检查。
但其实习惯就好，之一次难免不适应。
有的医生甚至能给自己做胃镜，眉头皱一下都算他输。
“我检出来最年轻的胃癌患者，是个27岁的小伙子，硬抗着不检查，觉得没多大事，结果一检出来癌当时就傻了，直接送省城医院去了。”
他说：“肠胃镜是最直观的检查 *** ，但很多人不愿意做，多数胃癌检查出来时，都已经不是早期。”
还有不少人，担心自己是癌症，紧张得要命，越紧张就越难受，越难受就又越紧张，感觉自己要死了，又不敢来检查。
结果一查，根本没有没有器质性病变，就是压力、情绪等导致的“肠易激综合征”，是迷走神经、肠神经系统的问题。
等做完胃肠镜发现：原来不是胃病，是神经病。心情一放松，症状立刻轻了不少很多。
就像我，做完之后发现没什么大问题，立刻感觉自己又可以了。
所以该检还是得检，定期检查没坏处，珍爱生命，别躲胃镜，还有肠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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