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卫生∙历史小故事 04】
历史上最严重的5次传染病大流行，是如何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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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篇文章的评论中，很多人提到了1918年流感大流行（俗称“西班牙流感”），问我为什么没有讲到它。
确实，提起近代传染病灾难，自然少不了“西班牙流感”，甚至有人将它称为“所有大流行之母” —— 感染全球1/3人口（约18亿），不少于5千万人死亡（也有数据估算死亡人数高达1亿）；三波爆发，延续近两年时间，波及世界各地。
疫情也蔓延至我国，自广州上到东北，造成400-950万人死亡。
1918年流感大流行：三波爆发，波及全球
它来得猛烈，却走得神秘。
在1918年流感大流行的 *** 词条上，病毒来源“暂不明确”，原发疫源地“暂不明确”，结束方式是“神秘消失”。
1918年流感大流行 *** （截图）
尽管有大批科学家和历史学家对这场瘟疫进行研究，却仍留有众多“未知”，需要我们一点点将它拼凑起来。
1918年流感爆发于之一次世界大战的背景下。伴随着部队调动，人口流动和聚集为疾病的大规模传播提供了无限可能。
当世界忙于应战之时，流感病毒的出现，打得人措手不及。
美国威斯康星州日报：1000例流感病例，学校和影院关闭
当时的人们对致病因素的认知十分有限。
尽管彼时，科学家已经了解传染病的背后是微生物在作祟，也判断出疾病可以在人与人之间传播，但却无法确定致病的根源。
直到1930年代初，英国科学家首次分离出流感病毒毒株，才确认了流感的罪魁祸首不是细菌，而是病毒。
由于病毒太小，令1918年的光学显微镜难以检测
当时的医疗手段更有限。
1928年，人类之一次发现抗生素；1945年，之一支流感疫苗正式上市。也就是说，1918年的人们，既没有针对性的保护，也没有药物可以处理流感继发的各类细菌感染。
缺少医药支持，物理隔离成为了当时最主要的防护途径。将病患与健康人隔离开来、学校停课、取消聚众活动、禁止随地吐痰、要求人们佩戴口罩.......不过当时的纱布口罩也要比现在的差很多。
多地颁布“口罩令”，要求人们在公共场合佩戴口罩
至于全民医疗保障和公共卫生体系，当时更是不存在。
看似感染者不分贫富贵贱，死亡率却在穷人和富人之间相差悬殊。在全球范围内，贫困人口、少数族裔和移民都更为脆弱。肮脏拥挤的居住环境、营养不良、基础疾病和医疗条件欠缺，这些因素综合起来，让穷人的抗疫之路尤其艰难。
1918年流感之后的几十年间，统计学家发现了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社会经济因素的差异与死亡率息息相关。
比如，在美国康涅狄格州的死者中，占比更高的是最晚定居的一批意大利移民；巴西的重灾区，是里约热内卢市郊贫民聚集的棚户区；在低种姓的印度人中，每千人中有60余人死于流感，而在印度的欧洲殖民者，这一数据仅不到9人；在法国巴黎，曾有富人区报告超高的死亡数令人费解，最后也被证实死者并非豪宅业主，而是住在冰冷阁楼里的疲惫的女仆。
当时的医院和病人
这场瘟疫浩劫，起源于病毒，发酵于人类的忽略与甩锅。
战争时期的信息封锁和宣传侧重，延误了流感爆发之初的及时报道。
对内，各国 *** 为了避免引起社会恐慌、打击军队士气，向人们保证此次的流感比普通感冒严重不了多少，“无需过分担心”。对外，多数交战国实行严格审查制度，报社不被允许随意报道疫情，更不存在国与国之间的“通气”与合作。
这样的宣传，让人们对出现的症状放松了警惕，更对病毒蔓延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预估不足，最终直接导致多地的流感大爆发。1918年9月，之一波疫情尚在蔓延，美国费城却举办了一场大型 *** 活动，约20万人参与。结果不出所料，流感在当地迅速爆发，仅一个半月的时间就造成了超过一万人死亡。
1918年9月28日 费城举行的“自由贷款” *** Liberty Loan parade
疾病污名化和各地之间的“甩锅”，更影响了疾病的积极救治。
1918年流感大流行曾被冠以众多别称，多见于国家或种族："德国瘟疫"、"匈奴流感"、"黑人病"、"那不勒斯士兵"、"西班牙女士"，"土耳其-德国细菌犯罪企业”......就连如今人们常用的“西班牙流感”，实则也是一个误称，让人们误以为疫情源头在西班牙。
这些别称，虽可以说是通俗的比喻，实则却让名称所代表的人群备受歧视与指责，让无辜的人陷入抗击病毒和世人白眼的双重困境。
在偏颇的别称背后，涌动的更是有关疾病起源的谣言和各方之间的相互指责。
最常见的情况就是，指责敌对国使用病毒武器，或是医疗系统崩溃，造成疫情扩散。
在西欧，西班牙人成了替罪羊；俄国人则将责任归罪于中亚细亚的游牧民族；美国军官则宣称是德国潜水艇携带秘密武器，将病原体带到了北美大陆；更有声音指责德国制药企业拜尔公司故意向阿司匹林药片中注入病原体。
这些言论的传播，甚至比病毒更为凶猛。
人们对疾病和死亡的恐惧，与战争时期留存的刻板印象共同作用，各国相互推卸责任，彼此指责、猜忌，更是让疫情应对雪上加霜。
1918年的流感大流行，伤害了全球健康，却也推动了各国公共卫生的发展，在很多地方播撒下了国家医疗福利的种子。
1922年，苏联率先成为世界上首个建立集中性公共卫生系统的国家，建立了the Semashko system，一个完全由国家资助、运营，为全部公民提供医疗保健服务的系统。在Semashko系统中，优先控制传染病，同时重视初级保健，在后期应对结核病、伤寒等传染病的问题上取得了巨大成功。
20世纪2、30年代后，各个国家纷纷建立或改建了卫生部门，推进流行病监控体系，提倡全民卫生保健和廉价医疗，以加强对大规模传染病的控制。1925年，美国所有州都加入了国家疾病报告系统；1948年，英国建立起国民保健服务体系......
与此同时，人们也意识到病毒蔓延不管国界，跨国合作才是传染病防治的终极解药。1919年，国际流行病防治部门在奥地利维也纳成立，这是国际联盟的公共卫生组织，也是世界卫生组织的前身。
疫情过后，有大量人口丧失了劳动能力，或是变成了寡妇、孤老和孤儿，很多国家福利也因此应运而生。
在流感疫情肆虐全球近两年后，1920年春季，病毒却逐渐神秘地消失了。科学家们通过一个世纪的研究，在一些问题上仍没有头绪。
2005年，美国科学家首次复原了“1918流感”病毒。他们将复原病毒与一些禽流感病毒进行比较，发现这种病毒与禽流感病毒非常相似，认为该病毒通过内部结构的细微变化，实现了从鸟类到人类的跨物种传播。
但1918年的流感为何如此致命，科学家始终没有得到统一的答案。
流感，始终不曾真正离开人类。
据世卫组织估计，全球每年有高达65万人因流感死亡，相当于每48秒就有一人因流感死亡。在流感高发季，每10个成人、每5个儿童中就会有一个人感染流感。
“普通”的流感病毒，会在每年冬天以一种全新面貌如约而至，引发季节性流行。更“强势”的流感毒株，则会每隔10-40年大规模爆发。离我们最近的一次，就是2009年的H1N1流感大流行。
尽管如此，人们仍很“轻视”流感，或觉得不过“头疼脑热”无所谓，或觉得自己离感染很远。流感及其并发症的严重性被全社会严重低估。
比起1918年的人们，我们已经幸运百倍，有了流感疫苗“护体”。可是目前，我国流感疫苗总覆盖率却不足2%。
中国疾控中心的专家指出，婴幼儿、在校学生、孕妇、慢性病患者和60岁以上老年人为流感并发症罹患危险较高的人群。此外，长期处于病毒高暴露状态下的医务人员也拥有更高的感染风险。
这些群体是流感疫苗接种的优先推荐人群，其他人也应配合流感接种。此外，流感“善变”，因此人们每年都应接种流感疫苗。
每一场灾难过后，更重要的是学会避免悲剧的重演。
1918年的流感大流行即成过往，人类付出了代价，也学到了经验。未来，按时接种流感疫苗才是正道。
中国疾控中心发布《中国流感疫苗预防接种技术指南（2019-2020）》
参考文献：
Barberis, I., Myles, P., Ault, S. K., Bragazzi, N. L., & Martini, M. (2016). History and evolution of influenza control through vaccination: from the first monovalent vaccine to universal vaccines. Journal of preventive medicine and hygiene, 57(3), E115.
秦颖, 赵梦娇, 谭亚运, 李晓清, 郑建东, 彭质斌, & 冯录召. (2018). 中国流感大流行的百年历史. 中华流行病学杂志, 39(8), 1028-1031.
Influenza Historic Timeline | Pandemic Influenza (Flu) | CDC. (2020)
塞德里克·科特尔：从“西班牙流感”到新冠肺炎疫情：1918年流感大流行与之一次世界大战的经验教训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2020-05-13）
裘雯涵：感染5亿人后神秘消失，我们能从100多年前的西班牙大流感中学到什么？（上观新闻，2020-03-04）
Laura Spinney: How the 1918 Flu Pandemic Revolutionized Public Health (Smithsonian Magzine, 2017-09-27)
Sheiman, I., Shishkin, S., & Shevsky, V. (2018). The evolving Semashko model of primary health care: the case of the Russian Federation. Risk management and healthcare policy, 11, 209.
世界卫生组织：流感之谜（世界卫生组织简报-第90期第4号，2012-04）
ORBIS, C. "The 1918 flu virus is resurrected." Nature 437 (2005): 6.
中国疾控中心：全球每年死亡65万人！流感危害被严重低估，医务人员应加强流感认识（2019-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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